craigfloy86的部落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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班尼

第一天晚上，在離開黛絲蕾的公寓時，我打破了樓梯間的一座雕像，真是棒透了。我往下連滾了好幾級階梯，用手肘撐住電梯門才停下來——唉唷再外加一堆髒話！——我一邊膝蓋頂地，一邊大腿呈現一種古怪的角度，隱約聽到咔啦一聲折斷的聲音。

一個穿著浴袍的老人打開門，朝樓梯間狐疑地看了一眼，發現我就跪在那裡。我咬住嘴唇忍著沒有大叫出來，雖然很困難，但還是盡力想讓他安心。為了讓他瞭解我不是什麼危險分子，便莊重地欠欠身向他致意。本人班尼，堂堂全國第一驢蛋是也。他砰地把門關上，隨即傳來轉動鑰匙、掛上安全鏈的聲音。他大概以為我是某個古怪邪教的成員，不知哪來的瘋狂耶和華見證人，要招募信徒之前會先在電梯前祈禱一番。老天！

你有試過僵著一條腿開車嗎，也就是說，能動的那條腿要同時兼顧所有踏板，離合器、油門和煞車得一腳搞定？我的車子顛顛簸簸地往前開，一蹦一跳地活像馬鈴薯田裡的大野兔。

不過，這樣也好，明天一整天，疼痛的腿能讓我無所分心。只要我敢試著一動念頭，某個相關的神經連結就會立即導致腦筋秀逗。要是再想起黛絲蕾，那些舊有的感覺就會再一次刮過我的五臟六腑。當我回到家時，時間仍是早晨，好險安妮塔還在睡，我馬上還得瘸著一條腿趕到牛棚去。我先到廚房，盡量不去看安妮塔放在長椅上的毛線球和棒針，然後用水龍頭的熱水沖了一杯即溶咖啡，一心只想盡快逃離，免得和她直接面對面。

擠奶時，我發現腿根本沒法彎曲。我的膝蓋發熱，腫得有一顆手球那麼大，我可以感覺到血流在裡面突突地跳。最後我只好找來一把屁股凳，就是那種只有單隻彈簧腳的矮凳，讓你擠奶時可以綁在屁股後面撐在地上用的。我已經很久沒用這玩意，抓不太到平衡點，結果跌到糞溝裡，還把原本就在痛的手肘也撞了。我癱在牛糞堆裡，想到自己剛剛小心翼翼地把屁股凳移到屁股正中央的樣子，忍不住大笑起來。要是黛絲蕾聽到我這段經歷，一定會被逗得哈哈大笑。在這種時候還如此開心，簡直讓我自己都感覺羞恥。

只不過，重要的大事我不能說。這也不是適合聊八卦或說笑話的時候。光是晚上還要再去黛絲蕾家這件事，就讓我沒辦法理直氣壯。安妮塔正在準備晚餐要吃的伊斯特邦香腸和小茴香馬鈴薯——是我最喜歡的菜色，而我不得不瞞著她。我注意到長椅上擺著一本金多禮（Guldfynd）禮品型錄，正攤開在結婚禮品的頁面，我很清楚這絕不是碰巧，但我假裝沒看到。她堅定地看著我，我卻像是在編神話一樣，說自己在乾草倉庫裡跌倒了，撞碎了膝蓋什麼的，加油添醋地博取同情。這個沒用的驢蛋，做錯事後還想尋求安慰呢。不過這招永遠有效，她立刻發揮護士的本能，專業地檢查我的膝蓋，然後幫我綁上繃帶，說只是一點小扭傷，沒什麼大不了。

我用緊張的聲音含糊地說，隔壁村的貝爾格倫家需要人幫忙填寫一份歐盟的文件，說完便一拐一拐地直直往車邊走。我朝隔壁村的方向全速往前開，一會後才突然想到：貝爾格倫家是在另一個方向。要是安妮塔在我出發時曾往窗外瞥一眼，回家後絕對免不了要盤問一番。

我不管了——重點是能離開就好，畢竟我是有任務在身的。見鬼去吧，我可是負有重責大任的超級英雄！目標是用神奇的力量讓小蝦懷一個小寶寶！我現在只缺緊身衣和披風了，還有一塊胸前的標誌……也許，還需要一顆超級精子？

我一直在思考，我心裡那種被剝削的感覺是不是多餘的。只因一心想要一個孩子，就把舊情人逮過來交配，這算不算是強暴？我不是應該抬頭挺胸反駁她，叫她到精子銀行去開個帳戶才對嗎？

呵，我自己也很清楚，我是怎麼樣也無法阻止自己去完成這個任務的，哪怕要我單腳一路跳到鎮上都無所謂。而且，對黛絲蕾來說，想要孩子並不是一時的衝動而已。若不是我心裡突然興起一陣懷疑，她覬覦的其實是那些長著尾巴的小傢伙，而不是我這個人，我幾乎要在車子裡高聲引吭，唱起聖枝主日讚美歌來。出於自然的本能，我將心裡的所有懷疑都埋進坑裡，再用弓型夾將蓋子牢牢蓋上。搞不好到頭來，我甚至根本不需要跟安妮塔解釋任何事情。誰知道呢，也許我曾經暴露在綠色氪星石的射線之下，所有的精子都乾枯了？這樣的話，我對黛絲蕾來說，還有什麼用處呢？

在做完愛後，她哭著說不希望我們再見面，因為如果再見面，她又會重新開始想念我。重新？想念我？我實在摸不著頭緒，只回了她一句：「這樣喔。」然後就帶著一頭霧水回家了。不過隔天晚上我還是又去了。我們說好要試三次的。如果她不願意再繼續的話，我決定要問個清楚，她說的「重新」到底是什麼意思。